????琉璃香坊的議事廳內,檀木長桌上鋪滿泛黃的賬本與加急密函。林琉璃捏著西域掌柜的來信,指腹摩挲著信紙上暈開的水漬,那是連夜騎馬送來時沾染的晨露。“樓蘭國三月內掃空了于闐、莎車兩地的香料庫存,”她將信紙重重拍在地圖上,朱砂標記的西域城邦宛如傷口出血般,“現在龍涎香價格漲了九倍,連最尋常的丁香都成了天價。”
????老賬房陳伯推了推玳瑁眼鏡,算盤珠子撥得噼啪作響:“長公主,按現在的進價,每制一盒香膏要倒貼半兩銀子。更糟的是——”他抽出本季度銷售冊,滯銷的玫瑰香粉、桂花香囊數據刺得人眼疼,“江南那些貴婦人早就膩了老方子,說咱們的香‘聞著和去年一個味兒’。”
????雕花窗外突然傳來瓷器碎裂聲。林琉璃掀起珠簾,正見學徒小六蹲在滿地狼藉中,哭喪著臉:“對不住!我想試新配方,結果把最后一點安息香灑了……”她盯著少年袖中露出的半本《香乘》,突然想起書中記載:“南海龍腦,遇水則凝,其香清冽過沉香百倍。”
????“備馬!”林琉璃抓起斗篷沖出門去,翡翠耳墜在晨光里劃出冷冽的弧線。三日后,她帶著滿身海鹽味出現在廣州碼頭,裙擺還沾著夜航時的露水。當地香料商看著她攤開的銀票直搖頭:“姑娘,龍腦香早被波斯商人訂光了,剩下的都是碎渣子,雜質多,根本沒法用。”
????林琉璃卻笑了。她命人將那些碎渣混入嶺南特有的廣藿香,用古法蒸餾七七四十九遍。當第一縷帶著藥香的青煙從琉璃甑中升起時,制香師傅們都愣住了——這混合香初聞如暴雨前的森林,尾調卻帶著龍腦特有的冰涼,恰似臘月里含著的薄冰。
????“就叫它‘冰魄香’。”林琉璃將凝成琥珀色的香膏裝進掐絲琺瑯盒,“但這還不夠。”她展開泛黃的《天工開物》,在“種藍”章節重重畫圈,“既然西域香料漲價,我們就用中原草木。”
????半月后,琉璃香坊推出了“四時清歡”系列:春日用新茶與槐花制“碧螺春雪”,夏日以薄荷配荷葉成“荷塘月色”,最驚艷的當屬“霜天曉角”——用西北運來的苦艾,混著蜀中花椒,竟調出類似安息香的辛香。當試用品送到京城貴婦手中時,連素來挑剔的長公主都贊道:“這香里有山野清氣,倒是比那些膩人的舶來品有趣。”
????然而,真正的轉機藏在危機深處。林琉璃在整理舊賬時,發現三年前曾資助過一位波斯商人。那人如今已成了海上香料貿易的巨頭,聽聞琉璃香坊困境,竟親自送來三船龍腦香碎末,條件只有一個:“幫我打開中原市場。”
????“陳伯,準備活字印刷。”林琉璃將新包裝圖紙攤在案上,“這次我們不賣香,賣故事。”當印有“波斯王室同款制香工藝”“大食商人秘傳配方”的宣傳冊傳遍大街小巷時,冰魄香的改良版“西域冰髓”突然成了達官顯貴爭相收藏的奇貨。
????冬至那日,琉璃香坊門前排起了長隊。林琉璃站在二樓雅間,看著伙計們將最后一盒香膏遞給穿狐裘的貴婦人。窗外突然傳來馬蹄聲,小廝舉著鎏金信匣高喊:“西域王子的回信到了!”
????她展開帶著藏紅花香氣的信紙,目光卻被樓下街角的黑影吸引。三個蒙著面的商人正低聲交談,腰間玉佩隱約露出樓蘭紋飾。“長公主?”蘇晚遞來溫熱的姜茶,“王子說愿與我們共建商路,還附上了新的香料產地地圖。”
????林琉璃將信紙湊近燭火,看著火焰舔舐掉最后一行字。銅鏡里,她耳后的翡翠痣在火光中明明滅滅,宛如暗夜中的警示燈。“告訴王子,合作之事不急。”她轉身打開檀木匣,將匿名信與波斯商人的密契放在一起,“先讓人盯著樓蘭商人,我總覺得,這場香料戰爭,才剛剛開始。”